那離得很近的低低笑聲在幽暗的環境裏分外繚繞入耳。

路零聽得心慌意亂，更慌忙地去摸開關。

他將這種異乎尋常的情緒波動歸結於黑暗而陌生的環境。

他胡亂地去尋找，摸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慌忙逃開卻轉瞬被擒了住，溫熱的手心覆蓋在他微涼的手背上，溫度的差異融合出不可描述的化學反應。

兩人的手掌大小相當，指長和粗細也相當，一只手滑入另一只手的指縫裏扣住，不是掌心對掌心的十指相扣，而是掌心對掌背的單方面扣住，就像是本來就應該是一體那般，很搭配。

“乖乖，你找錯邊了，開關不在左邊，在右邊。”郁琛說。

他的聲音裏顯而易見的明朗笑意。

“哦，那你開燈吧，我就不找了。”路零趕忙放棄了尋找開關的念頭，手一抽，抽了回來，然後從側邊移開此區域，離遠了郁琛好幾步。

那邊似乎呆滯了幾秒。

這種時候，一秒鐘對路零來說都分外漫長，他見燈光遲遲未來，問，“怎麽了？沒找著開關嗎，還是燈壞了？”

不那麽靠近郁琛，不僅呼吸都自如了，就連思維都運轉得更清晰了。

“啊？哦。”那邊反應了一下，驟然回神般。

啪嗒一聲，包間內亮起微光。

說是微光，是真的微光，就是那種剛好能看見路看見桌椅不至於磕到絆倒的亮度，伸出五指能見其形但不見其色。

有點像夜幕西垂的傍晚後一兩個小時。

“......不能開亮一點嗎？”路零真心發問。

這裏的開關有點神奇，按鍵的開關一打開，旁邊的一個方形小熒屏就亮了起來。

“我看看，在北城的時候偶爾會和蘭許一起去K歌，南城這邊我還沒去過，操作有點不太熟悉。”郁琛低頭研究著屏幕上寫著的四種模式，看了好久，還是無法做出選擇，主要是名字都過於......“出類拔萃”了。

郁琛決定交給路零來選擇，他喚了喚路零，“乖乖，你過來看看，這個地方有些神奇。”

“嗯？”路零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看了看。

泛著藍色熒光的屏幕裏顯示著四個方格，對應的分別是蹦迪躁動，扭動跳躍，聯歡舞會，歲月靜好。

“......”路零突然不知道該評價些什麽，因為這取得名字實在都有些迷惑。

郁琛觀察著他的表情，微弱光線下其實看不大真切，可他還偏要盯著看。

見他一動不動似是楞住，郁琛笑說，“是不是不知道該選哪個？”

“每一個這種地方都是......這樣的嗎？”路零問。

“不曉得，反正我以前去過的幾個不是走這種風格的。”

呆楞著來回看了看這四種模式，路零還是選擇無能，他偏頭看了看郁琛，“要不我們每一個都試試看吧？”

“好呀。”包間內響起歡快的回應。

“嗯。”

路零朝蹦迪躁動點去，方格一按下的同時，房間內頓時炫目起來，投射的鐳射直線光帶著音量微弱卻節奏強烈的鼓點，真是......所謂躁動。

這個模式真的如其名非常適合蹦迪，聽在喜歡蹦迪的精神小夥耳裏肯定會瞬間興奮，但聽在路零耳裏就覺得格外的吵鬧嘈雜，不甚喜歡。

他果斷切了第二個模式，扭動跳躍。

紅黃籃綠的圓點投在包間內，一瞬間變得花花綠綠的。這些漫布的點點光亮以極快的速度閃爍著，讓人眼花繚亂。

由於先前那個太過震懾雷人，這次這個一出來路零就感覺好很多，但其實他也沒覺得好到哪裏去，同樣不喜歡。

路零在專心地研究幾種模式之間的差別，選一個模式就回頭看一眼，然後再呆楞靜默一陣，而郁琛這個開小差的，不對，是這個心懷不軌的，趁著路零註意力在別處不會註意到他的小動作，一步一步挪近了，斜站在路零的左後方，胸膛要擦不擦地貼著他的後肩，距離不足一厘米，腦袋故意往前伸了伸，越過路零的肩膀，裝作是在窺探屏幕的模樣。

雙手還趁著昏暗虛圈著路零的腰際，氣憤很旖旎很暧昧。

單方面的。

因為路零根本就沒察覺，一門心思選模式。

路零又換了一個模式，聯歡舞會。這次的光線比較柔和，不是波點也不是鐳射光束，墻面地板上悠悠流轉著花瓣形狀的茱萸色圖案，一看就很老年風，拿來跳廣場舞非常合適。

“......”四個模式有三個模式都很迷。

他不抱期待地點開第四個模式，歲月靜好，所有特效都消失了，回到最初簡單的微亮。

“......”原來一開始的默認模式就是這個，倒......也算滿符合名字的，畢竟和其他幾個比起來，這個真的靜很多......

路零確定了選擇這個模式不變動，轉而看向右邊的郁琛，想詢問他這個模式可不可以接受，他從未察覺到郁琛已然靠近了許多，結果一偏轉，唇瓣擦過一片柔軟的肌膚。

他親了郁琛的臉頰！

這個認知讓他無比慌張，直接呆楞局促在原地，僵直不敢動。

唇上方才一擦而過的柔軟美好的觸感經久不散，異常鮮明，臉上血色翻湧，滾燙炙熱，心臟在砰砰砰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震顫擂動著。

路零這一刻是真的慌張了，他呆楞著，嘴唇微張著，就那樣以一種極其震驚與沖擊的反應直直地與郁琛眼神對視，微暗之下明亮眼眸中的堂皇不加掩飾。

郁琛也以一種被驚訝到的表情看了看他，三四秒之後，他忽而又笑了開來，眼角彎彎地將呆若木雞的他攬進了懷裏，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附著輕柔悅耳的聲線，“是不是喜歡我？喜歡我就直說，我的臉頰想親多久就給你親多久，嗯？”

路零又緊張又羞憤，這會兒真的無法思考，腦子裏不斷慢放著剛才意外發生的那個場景，更加該死的是，他的那張唇似乎也有了記憶一樣不斷回味著剛才的觸感，兩相之下，他真的除了慌張，作不出任何反應。

心臟持續以非比尋常的速度強烈地跳動著，以至於路零都擔心它會就此壞掉。

郁琛面上不顯，心裏得意極了，他承認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這出意外人為地發生，因為他等不及了。

近些日子，總是每時每刻都特別想他，上學的時候還好，因為同桌關系，可以看見他和他很近地待在一起，能和他說話偶爾也能聽他回幾句，但一放學回到家，就覺得時間特別難熬，特別希望夜晚快點過去第二天快點到來，這樣他就又能見到路零了。

原本他是打算采取游擊戰術逐個突破壁壘的戰術的，但是這個戰術實在是太漫長了，他有點等不及。他要把戰線縮短。

他觀察過了，路零很單純，感情這方面完全處於原始沒開竅的狀態，平日裏大家偶爾也會聊一聊各自喜歡的類型，但路零就像是看淡紅塵的出家人士一樣，半點沒想法，此類話題一概不參與。

不給他點觸發與撞擊，要等路零自己慢慢開竅，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況且，郁琛一直堅定不移地相信著路零也對他有好感。

而這一信念的來源，來自於郁琛本人對自身魅力的自信。

耳畔有氣若游絲的噴吐氣息，人也被整個摟在了懷裏，路零縱然依舊臉紅心跳，手心出汗，但這會兒稍稍有點反應，開始掙紮，想從郁琛懷裏掙脫出來。

他需要好好想想，總感覺事情發生的有點不對勁，有些東西脫了軌。

路零掰開郁琛扣在他腹前的雙手，剛解開了，人還沒出去，又扣住了。

同時耳朵還因某人的低聲言語變得癢癢的。

情況無比糟糕。

“親了就想溜，不認賬啊？你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一直摟著你不放。”平日裏清潤爽利的薄荷音此刻就像裹了層電流一樣刺啦放著電。

“你放開，你放開我我好好想想，然後再給你說法好嗎？”略微氣喘和顫抖的聲線洩露了路零此刻的麻亂。

“不好。”郁琛輕盈地回答。

雙手仍然扣得緊緊的，死活不放。

“你喜歡我，你就是喜歡我，對吧？”郁琛將頭埋在他的脖頸間，一遍遍地重覆著，有種非得得到肯定答案的誓不罷休。

路零也不與他多講，他現在唯一的迫切就是想離郁琛遠一點。

兩人又開始你來我往的推據拉扯。

“您好，您先前預訂的飲料和果盤......”一個服務生突然開門進來。

這個飲料和果盤是體委在預訂包間的時候就一起預訂的服務，兩人並不知情，這會兒服務生的突然闖入，兩人霎時動作一頓齊齊看向他。

服務生是個有眼力見的，他一開門看見兩個男生親密地摟抱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什麽動作激情滿滿，見慣場面的他雖然也是一驚，但很快壓了下去，動作迅速地將果盤和飲料放置到了桌子上，然後迅速退走，關門的時候還語氣正常無波地說了句，“抱歉，打擾了，你們繼續。”

十分有禮貌有職業素養。

“......”

郁琛楞了一會兒很快回過神來，路零比他遲一點反應過來。

“都怪你，別人都誤會了！”路零繼續去解郁琛的雙手，這次使得力氣很大，就像洩憤一樣。

“誤會就誤會了唄。”郁琛非常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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